到这个宅子,是要从坝子上下来的,在坝子上,情不自禁的就会多看两眼这条河,临泉的母亲河,就这样看,心无杂念,像一种朝圣。
总感觉要去一座古宅,而且是带有故事的古宅,是非要在秋天的傍晚前一个小时,太阳未把天边映红之前去不可的。其实,奶奶家几辈人都住在油坊街,奶奶的奶奶从寿县来到临泉卖花,然后就嫁给了奶奶的爷爷,然后他们在婚后开始经营沈丘集的第一家布坊“双胜和”,然后就传给了奶奶的父亲,听姑讲,那时奶奶的父亲一门兄弟的门面有一整条街,可惜后来奶奶的奶奶去世后,家道就中落了,这是自家的故事,也是民国时候的事。我小时候也在解放北大街住过,那时有两三岁吧,小时候与伙伴们把老街每个角落都跑遍了,也许也到过这个宅子,只不过当时年龄小记不住了,不过这座古宅门口的那两个大大的石鼓还记得。
到这个宅子,是要从坝子上下来的,在坝子上,情不自禁的就会多看两眼这条河,临泉的母亲河,就这样看,心无杂念,像一种朝圣。河水的味道随着草味而来,对面的树林,很容易让人回想到清末民初这条河的热闹,商贾云集,熙熙攘攘,祖辈的勤劳把沈丘集发展的远近闻名。转过身来,坝子下那一条日渐萎缩的青石板路,还有两旁的民宅,我在想,陈金荣是不是当年也是从这条路出了城门去捡柴禾换钱挣口饭吃的,是不是也是从这条路拜别乡亲,拜别外祖父乘船去当兵的,是不是也是从这条路衣锦还乡大兴土木建造这座宅子的。
沿着青石坡慢慢下来走不多远,首先就会看见一个大门楼下面的那对石鼓,看见它就像看见了自己小时候骑在它身上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脚步不由加快了一些,还没有走到它跟前就等不及要伸出手再去摸摸它们,光滑的顶部,带着花纹的两个侧面,现在感觉它们是如此的小,可小时候却认为没有比它再大的鼓了,只是鼓身上的那道裂纹,就像是奶奶手上皴裂的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了。抬头看看三面带有花纹的门框,门框上方是一块石匾,四个被挖去的伤痕,仿佛还在嘲笑着那个愚昧的十年,不过,仔细看还是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止戈别墅”四个大字的,听说这是慈禧赐给陈金荣的,现在已无处考证。再上面是由八块青砖组成的一个八边形,像是一个八卦图,被一块木头堵住了。再上面就是两根横梁,以及那个年代独有的小瓦和瓦当,瓦当上的燕子仍然栩栩如生。瓦上草倒是长得茂盛,潮湿的地方显示出一片青色。穿过几米的门楼,背面也有一块小的石匾和两个门边,自然也早被挖去了。不过,这座用青砖做成的门楼,你会看见有一部分砖上的花纹,好像是一种神秘的符号或是一种无法解读的语言,其实这是用汉墓的砖砌成的,这条街上有好多宅子都是用汉砖搭配青砖建造的,这也是沈丘集建筑的一大特色。
往院内走去,有几处新建的房屋,再里面,最大的自然是主人的主房,想当年,陈金荣撤职归里后就是在这里会见乡邻的,就是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儿孙嬉闹,难得过上几天太平日子的,一年后,也是在这里接到奉军前敌指挥李景林推认其为奉军混成旅旅长的委任状的。抬头看,挑梁上面虽然已看不清具体的油彩内容,但还是残留着五彩斑斓的色彩,以及木雕和砖雕,这些无不显示着这所宅子的主人曾经的辉煌和荣耀。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木质的窗户,如今已失去光泽,但是做工的精细,能看出当时工匠的过人手艺。门锁着,从窗户往里望去,已不是以前的景象。走下长廊,站在陈家大院里,抬头望着四角的天空,我仿佛站在历史旋窝的中心,从清末到民初再到现在,旁边来来往往的人们,就像是城北泉河的流水,有时急一些,有时缓一些,也像屋内的那个老座钟,一圈一圈不知疲倦的走着。可院子内的那颗石榴树,在这秋天的光景里却生长的不急不慢,那一颗颗红彤彤的果实,替我读出了这座宅子的厚重和承载。
从后门出来,门口也是一条青石板路,往南通往热闹的沈丘集,往北出了城门就是泉河码头。此时的夕阳已经映红了晚霞,我站在路边,仿佛听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对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喊着“耀彩,耀彩,卖完柴禾就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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