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绍营老师

我这样的人一辈子进不了领导班子是正常的，进了领导班子是反常的。谁要是把我弄进领导班子，那肯定是他那天喝大了认错人了，或者是放炮哧了眼。

我天生就是一个窝囊废！

所以，我今年五十七了，可以说一事无成。不要说混进领导班子了，连象征能力的职称都还是一级。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能。

我十九岁毕业，那些年考个专科，比现在考个清华都难，但我考上了，可以说优秀。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是窝囊废。

我代的班级，升学率很高，没少给学校争光。领导没少表扬我。可以说敬业。但这并不代表我有能力。

常常有这样的事，每当有优秀或有先进名额的时候，人们总认为会是我的，可别人都把荣誉证书拿到手了，我还不知道。

后来，我索性写文点章在报上刊发，在工资每月四十元的时候，发文章比吃屎都难的时候，我不用吃屎，天天用稿费贴补家用。

领导找我谈话了。你要安心工作，工作是首要目标。写文章固然可以，可别让人认为你不务正业啊。

感谢领导的提醒和关心。

我两眼迟疑的望着领导，说领导的教导是对的。

我像一个军人一样服从纪律。

我按捺不住那种心底创作的热情，只能把写文章转入地下活动。我的教学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领导换届的时候，很多人提升到领导岗位上了。我的职位也进行了调整，从初二的班主任，换成了初一的班主任。原因是初一的班主任当领导去了。

我想算了，这种乡村中学，也就这样了，我走路吧。

我把调动申请交给领导的时候，领导并没有犹豫，好像等我这份调动申请等了很久似的。这时，我才觉得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满怀遗憾和悲伤的走了，到一所省重点高中应聘，有幸被录用了。

我用三年的时间磨合了我的课程，缩短我和这所学校的差距。

我又用六年的时间，把自己打造成一名很合格的高中教师。猛然抬头，我已经五十七了。可我的职称还停留在中教一级上。

我突然有了紧迫感。

检查一下晋职晋级方面的材料，我有三大优势，一是升学率高。二是论文突出。三是教案齐全。满勤无旷课。学生评议都是优！别的就差得太远了。

比如出席市级先进，我一个都没有，有几个都是县教育局表彰的连县政府表彰的都没有。还有无数次学校表彰的。在晋级上屁用都没有！我所教的语文学科，不像数理化生有个竞赛，碰上优秀的学生还可以给老师混个辅导奖，语文这东西，学生认为天生的就不用咋努力，或者说无论咋努力都提高得慢，所以就成了副科。

新出台的政策，我看了，九选二，我无论咋推敲，只能选一。

弄那些假课题，我也不适应，现在想适应，晚透了！

令我惶然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可能把这些补齐了。

我要评职晋级得重新去乡村中学支教一年或送教二年。原来工作的那么多年，是任现职前的，不算。

那时我退休了，就不用想晋级的事了。

市级以上的表彰，早些年都没有弄到手，现在竞争这样激烈，哪里弄去？几十个晋级的就给俩先进名额，和谁争去？打也打不过人家啊！就是有幸条件够了，岗位没有了。你非得等有人退休了，或者因故死一个，才可以递补上去。算算年龄，最先去世的可能就是我啦。哪还有希望等人家先死？

    有几次我们的校领导私下说，早知道给你弄个先进了。是啊。领导哪能会把这些对他们没一分钱用的东西给我们渴盼的两眼冒绿光的人？

算了，自己想想办法吧。

我听说河南有造假证件的，就在大街破旧的墙壁上，寻到一个号码，花五百元弄个假市级证书。

没想到，还是被管理职评的科长，一下子识破。结果职称没评成还通报全县，弄得身败名裂，在学生面前都抬不起头。以至于本来娴熟的课堂教学，经常出差错。

差错出多了，学生还反映到教导处。

完了！

校领导找我去办公室谈话了。

我看看领导办公室，各类年龄的人都有。

走路都不一样，昂首挺胸的，扛着脸的。有几个还是我教过的学生，今天怎么了，都有点不认识了。是不是我造假造的连学生都不想理我了？

我说，领导，这课我不教了吧？你看看哪个科室能收留我，我去那里工作吧，打打杂也行，干什么都行。

领导却也感到为难，说，去哪个科室呢？科室都是年轻人，有些还是你的学生，有些工作他们不好安排啊。

比如，让你去局里送材料拿材料，他们好意思派你去吗？

打扫科室，烧茶送水，你资历这么老，能好意思安排你干吗？

再说，上级检查需要灵活应对，你年龄大了，反应不过来啊。

还有天天上楼下楼，累也把你累坏了。

我一下子觉得我什么也干不了啦，我是一个多余的人了！

其实，我想说，三十八年来，我天天都在这样忙碌着，也没有见哪个领导替我担心过。我现在不也同样在五楼六楼的爬吗？

领导最后把话说到点子上了：论资历，论贡献，论能力，论实绩，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干跑腿接电话送材料的事啊，那对人才太不公平了。我们也于心不忍啊。

——这话真好，我听着既熟悉而又陌生！让我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寒冷的冬日，谁烧炭炉了吗？

那我的课还怎么教啊？年龄大了，也经常出差错的不好吧！耽误学生学习啊。

领导说，没事，教好教歹不要紧，只要教不死不出事就算完成任务了。你慢慢的应付着吧。可千万别出事哈，你这么大年纪了，快退休了，干到今天不容易啊！

领导的关怀和安慰，让我感到无限的温暖……

作者简介：

杜绍营，安徽临泉人，临泉一中高级教师，安徽省写作协会会员，文易通宝特约主编，尤其擅长小说和散文。多年来在全国各地报章发表文章近百篇（首），受到广大读者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