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临近，心底无端涌起缺失的茫然。今年中秋节可能不会再聚了，多年以来二三十人团聚其乐融融的场面注定不会再现。月缺月圆，是人力无法左右的。因公事实在走不开，错过了岳父的祭日，耿耿于心难释。不久后回到故地，正赶上秋枣上市，沿路都是待售秋枣的摊点。随手买了一斤，倒入查干沐沦河。半红半绿的秋枣随波逐流，我不知道它们漂下哪里，归宿又在何方？

儿子上大学回来过中秋节，从南方给姥姥姥爷抱回一只小狗，似乎它永远长不大，故取名点点。从此，岳父岳母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

点点很乖巧，毛色金黄，两只眼睛含水，玲珑可爱，见到陌生人“汪汪”吠几声，而见到自家人不停地摆尾，亲昵磨蹭，亲热的不行。岳父岳母晚年生活难以排遣的是寂寥，而点点的到来使家里平添怡悦的氛围，成了老人相依相随的精神益友。每天曙光初露，岳父出去遛弯，点点跟在身后寸步不离。点点慢跑的样子很逗人，颠着碎步，敲打出和谐的节奏。

狗是最早驯化的动物，有人称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在民间饲养率颇高。与人相处的久了，自然禀赋人性，俗话说养猫不如养狗，猫嫌贫爱富，谁给好吃的谁就是主人，而狗则不通，对主人的忠贞令人钦佩。点点似乎深谙主人的喜怒哀乐，主人不高兴它就卧在门后的毛垫上，那是它栖息的卧床。家里来客人，在沙发上跃起，把座位留给客人。平时从不吠叫，表现的比较矜持。点点的这种不善张扬悟懂人性的个性，尤讨人喜欢。

动物学家做过实验，在所有动物中，狗的嗅觉和分辨声音的能力最强，当狗听到声音时，由于耳与眼的交感作用，完全可以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使在睡觉时也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对半径一公里之内的声音能分辨清楚。听起来有些炫神，可在点点身上的确能体现出来。岳父岳母子女多，且都成家立业，每天短不了儿女去老人家里探望。岳父岳母住二楼，奇怪的是车停在楼下，它能准确地分辨出来，噌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主动去楼下迎接。我们回家时点点非常热情，而起身离开，点点却无任何表示，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一来一去两种态度，看得出它不愿意我们走开。孩子们愿把好吃的与点点分享，点点很懂礼貌，直立起来用前爪作揖拜谢。点点给岳父家带来无尽的乐趣，冲淡了寂寞的空间。

小区里有一爿超市，一次岳父去买东西，点点跟在后头，回来时发现嘴里叼着五元纸币，岳父方知是店主找零钱时不小心遗落地上了，点点顺便捡了回来。点点讲究卫生，从不在屋里大小便，需要方便时，不停地用前爪挠门，岳父心领神会，领着它去外面，解决完摇摇尾巴，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点点对时间的敏感还在于起居上，天蒙蒙亮岳父必出去遛弯，有时起的晚了，点点就扒在床头，“汪汪”两声把岳父叫醒。顺着人行道走出城区，郊外的花草还衔着露珠，晶晶莹莹，清清爽爽，南桥下的河水汤汤，穿过一片杨树林，就是南山了。南山不是很高，突兀凸起，绿霭覆盖在山体上，清晨的空气像被过滤过一般，润透肺腑。在充满野趣的自然界，点点撇开主人，尽情地奔逐撒欢。玩累了，颠着碎步跟岳父原路返回。

岳父岳母年事已高，家里雇了保姆。保姆勤快，房间清理的整洁明亮。那天保姆身体不适，躺在床上小憩。岳父见地板有些许灰尘用拖布擦几下，点点去床边用嘴拽保姆的衣角，示意这本该是你干的活。岳父和保姆都会心地笑了，保姆爱惜地抚摸它的头和脊背。

两年后，点点做了母亲。两个幼小的狗仔，依附在点点的怀里，舌头在狗仔身上舔个没完，岳母说点点在给小狗梳头，那种亲情的慰贴让人想到母仪的伟大。狗仔断奶后，岳父分给儿女们，分不到的只能期待点点下次产子了。我女儿也抱回一个，取了个欧化的名字——柴瑞，翻译过来是美丽的意思。

中秋节是团聚日子，儿孙满堂二十多人齐聚老人身边。点点喜欢热闹，摇头摆尾逐一亲热。女儿不忘买些羊肝，那是点点最爱吃的食品。点点从不吃甜食，可还是切块月饼放在它的食盘里。春节时也同样对待，年夜饺子有它一份。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岳母离开她坐了几年的轮椅，驾鹤西去。第二年，岳父也住进医院。器官性衰竭，已无力挽留在这个世界上。住院期间，我们让岳父与点点视频互动，点点一如既往地作揖，我猜测一定是祝愿早日康复之意，这是岳父与点点的最后一面。两位老人相继走了，岁月无眠，从此点点陷入忧耶。在内弟家里，再也没见过点点往日的欢颜。不到一年，点点也走了。屈指数来，点点来岳父岳母家已经十三个春秋。点点死去那天晚上，爱人的大哥犯了心脏病，女儿和远在桂林读大三的表姐视频通话，两姐妹哭成泪人。

生命中似乎有了约定，牵手一生的老人即使在来世也在一起，跟随的还有点点。老人是子女们的定海神针，相继去世后，向心力也一并带走了。中秋节临近，心底无端涌起缺失的茫然。今年中秋节可能不会再聚了，多年以来二三十人团聚其乐融融的场面注定不会再现。月缺月圆，是人力无法左右的。因公事实在走不开，错过了岳父的祭日，耿耿于心难释。不久后回到故地，正赶上秋枣上市，沿路都是待售秋枣的摊点。随手买了一斤，倒入查干沐沦河。半红半绿的秋枣随波逐流，我不知道它们漂下哪里，归宿又在何方？

作者简介：

沙柳，陈秀民，蒙古族，１９８６年发表作品，出版散文集《岁月留痕》、《雪的季节》、《德日苏随想》，发表中短篇小说《春梅》、《跟住他》、《平衡》、《凝聚力》等作品，长篇小说《守望》列中国作协2016年少数民族重点扶持计划。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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