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过年

张震:2019-03-18 来源：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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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人们都说五爷今年的鞭炮实在太响了——

五爷出生在一个大家庭，这五爷的名号其实是从“小五”熬出来的。那时候穷人穷生，一家里兄妹几个很平常，五爷家就是，总共兄妹七个，他男丁行五，其实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五爷一生几乎没受过什么委屈，长辈们都宠着他，兄姊们也都疼爱他，于是他就养成了爱热闹的性格。后来结婚成家，等到国家计划生育抓得很严的时候，他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农村里就是那样，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四个孩子的五爷似乎也没费什么事，就把四个孩子拉扯成人了。让人羡慕的是，他们家还有很好的基因和运道：大儿子招工进了城，二儿子考学当了官，女儿嫁了个好老公，也住进城里享福去了。唯有小儿子，因受宠而无志，因无志而流荡，只好跟着五爷在土地里刨食，又馋又懒的，很是让五爷操心。这些年也被经济大潮裹挟着进城当了“农民工”，三年没有回过家，去年年关，竟带回来一个快两岁的“胖孙子”，弄得五爷不知道该喜该悲，反正过完年后，家里就剩下五爷、五奶和那个“胖孙子”了。家里的地孩子们都不让种了，大儿子说我少喝一摊酒，二儿子说我少抽几包烟，女儿也说我少去两趟美容院，你们的生活费就有了，我们保证按月给你打卡上，年纪那么大了，还种什么地啊！五爷这次倒是服老，不种就不种吧，反正“小四”留下的大胖孙子就够俩老人操持的了。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又到了年底。五爷觉得这一年最大的成就就是把孙子养得像鹅娃子似的，心情很是傲娇。于是提前两个月就和五奶约定，今年过年一定要让孩子们都回来，一起过个热闹年。小孙子也该上幼儿园了，琢磨着让大学毕业的二儿子给起个响亮的名字哩。所以就让五奶打亲情牌，一个个、一遍遍地和打来电话的孩子们安排，过年回家来，一年见不了一次面，娘年纪大了，夜里做梦就念叨你们，都回来陪我们过个团圆年吧。孩子们倒是很孝顺，都爽快地答应了五奶的要求。五爷就很高兴，早早地就盘算着，过年杀口猪，宰两只羊，土鸡土鸭的暂时都不能吃了，土鸡蛋土鸭蛋也都存放着。腊八刚过，五爷就张罗着找人杀猪宰羊，又特意安排大侄子去集市上挑一盘最大的鞭炮，让五奶炸了一大缸馓子，蒸了一大缸馒头，就等着孩子们和春节一起回家了。

腊月二十七的上午，五奶的电话响了，是大儿子的声音：“娘，你和俺爸身体好吧？昨天我和你媳妇上街给你和俺爸一人买了一身棉衣，刚才我已经交快递寄回去了，估计明后天一准到家，不耽误你们过年穿新衣哩！就是原本说回去陪你们过年的，可眼下国家实行产能调整，我们单位对技术工人进行绩效考核，春节期间能不能坚守岗位要和下不下岗挂钩，看来春节是不能回去了。我又给你卡上打了一千块钱，我们就只能等以后再回去了。”五奶把这话说给五爷的时候，五爷骂着说，不回就不回，谁稀罕！

腊月二十八的上午，五奶的电话又响了，这回是二儿子的。“妈，我是老二啊，您和我爸身体都康泰吧？今天我刚从省里开会回来，我在省城给您二老一人买了一双厚棉鞋，一条羊毛围巾。昨天已经交付快递公司了，估计明后天就该送到家了，不耽误你和我爸新年穿新呢。可是省里布置了任务，眼下国家维稳任务很重，各单位都必须保证随时有人值班，不然要受处分哩！我又往你卡上打了一千块钱，你和爸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吧，恐怕春节我是回不去了，好在我大哥、小妹、小弟都回家陪您，不孤单吧？”五奶应答着，五爷似乎就知道了大概，嘴里絮叨着说，还指望他给小孙子起名呢，又不回来了，这孩子咋就那么忙呢？

腊月二十九的上午，女儿也来了电话。“妈呀，我是你的小棉袄啊！想我没？我可是天天想你呢！你的大外孙子可给你争了脸了，今年考了个年级第一呢！他爸说，我们要好好奖励奖励他，准备带他出国旅游去，出国证都办好了。本来说好回去陪你和我爸过年的，今年又回不成了。反正我三个兄弟都在家，也不差我一个。我说给你和爸买点东西寄回去，你女婿说，咱去外国，买点父母没吃过没见过的东西，回来再送去多好啊！你看你女婿孝敬吧？我又给你卡上打了一千块钱，你和我爸千万别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咱现在也不缺那几个钱，高高兴兴地咋舒服咋过吧！”女儿的话很是贴心，可是五爷似乎听得心里乱糟糟的。

这天下午，老疙瘩儿子回来了，倒是显胖了一些，只是还是一个人回来，让五爷有点郁闷。年是如期而至，看着满屋子的年货，倒成了五爷的心病了。原本准备这么多，是想着孩子们都回来，人多嘴多，吃的自然就快。剩下的，几个孩子一人带点就差不多了，可现在除了没有家庭的小儿子，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赶不回来过年了。

除夕看春晚的时候，小儿子的手机一直“滴——滴——”地响，一忽儿自顾自地摇头傻笑，一忽儿高声大嗓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五爷听的心烦，就早早的躺到床上睡觉去了。新年初一，五爷让小儿子搬出那一大盘鞭炮，放在门前的空地上。小儿子要打开长鞭的时候，五爷大声的说，“别解开了，就那么放！”小儿子很疑惑，就这么放？五爷厉声地说：“就那么放！直接点火，放！”一大盘没有解开的鞭炮被点着了，像一声霹雳，把整个村子都震撼了！

人们都说五爷今年的鞭炮实在太响了——

作者：张震，安徽省临泉一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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