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
鸭蹼撑碎薄冰，春风殷勤
暖洋洋的土地喧哗。大河上下
生动是唯一的主题词
西岭千秋的瘦雪，在明亮的黄鹂声中
羞涩消隐。你能看见的喜悦
燕子衔泥，布谷喊春
还有更加喜悦的呢
邻里的问候流淌乡村
能够打开的花朵都有绽放的梦幻
在嘹亮的地平线上，它们绵密如水
暖意村舍，镀亮街衢
这是怎样的春天呢，我知道
尘漉在草尖上舞蹈
万物在阳光下纯粹
露珠滴沥，晨曦陡峭，希望腾起
大片大片的光明盈门涌室
一寸瓦檐之下的岫岩
合着春天，伴奏光阴
欣喜
在冰面上不肯迈步，我看见帆的悲伤
在窠穴里紧抱翅膀，孵化冰冷的卵
我看见鸟的悲伤。雨雪霏霏的春天
看不见花开，听不见鸟鸣
仿佛世间所有的悲凉
拥堵我的门窗和呼吸
哦，那些躲避雾霾的人
除了赞美海阔天空
他们的对白也总有忧伤
冰消雪融，帆抖落瑟缩
窠穴探出了雏黄，羽翼绽开
赶往枝头热闹的骨朵
想着一往无前的美好，小小的精灵
明媚清晰，柔亮可喜
它的忧伤也不复存在
蓝天里沉溺的青花
总会飘落乡间阡陌
迟缓伸出的柳枝，毕竟还有些凌慄
细切的暖芒，盘坐在草甸
其实，一朵雪花开始倾诉秘密时
春天的主题已经上路
它们破冰一般，演绎惊喜
麦苗
撒播的麦子安营扎寨
多么像井田深处的光阴
整个冬天，它默不作声，偶尔抬头
仰望东山升起的春
从闾巷游走的风
和大地一起自由
反复抚摸河阳平仄的绿
黄河泛潮，麦苗青青
它紧紧拥抱万物的母亲
毫不冷却体内展开的梦想
越过冬天，我已到了中年
春天催生我怀里的种子
枝头艳争，饱满的人世间
与安宁端坐在吉祥的丰厚处
秕谷绵延血脉，金黄延绵深远
五谷丰登的期待，总和沧桑结伴
我也开始判阅麦田之外的试卷
那些金玉良言的字符和语句
生疏过丰唐瘦宋
粒粒皆辛苦，微凉的叹息熨帖草根  
柳荫
立春生动，沉溺的情感和生灵探头探脑
泥土和高空，舒展得一望无际
从人约黄昏后的古典里映现
月河下苏醒的一朵青春摇曳
大河平静如练，唯有柳荫
像收割不尽的爱情，恣肆勃发
越来越柔美的柳荫，压低岁月
然后，覆盖尘世
也覆盖我的亲人和悲喜
直至，白露收拢枯枝
好在光阴轮回，坐在三里以南
守着一双眼睛和初春
柳树的冠英扑簌迷离
尽管沉醉，我耳听碎玉
也葆有一壶冰心 
炊烟
乡人在黄昏祭拜传统
选择在暮春出厝
一天的烟霭炫如楚辞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青衫瘦马的才子，虚设良辰
和纠结的情绪对擂
乡愁和漂泊蓄满内涵
泪落连珠子的无声，让一只蟋蟀
在桨声灯影处起伏跌宕
恰如其分，王谢堂前的俱静
寒意恻恻地收紧相思
母亲和父亲忙碌厨间
毫不经意，省略节气
悬挂在屋顶之上的炊烟
升到高处成为一种文化
召唤日夜赶路的人  
油菜 
霜降之后，低矮的油菜收敛动力
让青春匍匐田间
梦想开始发芽
用另一种姿式隐喻俗语
偶尔，它会渴盼一场风雪
强健肌体，丰满简历
选择在冬天隐忍的油菜
终归迎来河流复苏
在整个冬天的凸凹处
油菜的愿望高高在上
像哲学王国的王
选择深邃，低头无语
春天啊，日月不灭的形式
万象春秋都有震撼的美
一席璀璨的风景
让所有的瞳孔聚焦灵魂
和一粒菜籽一样，田间走出的人
成熟之后
土的颜色，赤铁的心
故乡
突然，想给故乡写一封信
就像三月莺飞，鱼儿戏水
起伏的阳光愈发丰盈
一水秀美，被风搅乱
故乡，花丛中的女子会嫁过来吗
大小天竺的慈航和良言
在烟雨中落单抑或弥漫
静谧中荡漾的桃李
是颍淮屏风的优美嫁妆
门楣黛瓦，山水卷轴
然则，宋元明清的日光月华
在河阴处安静扎寨
它们是上古风吟的雅士
是故乡永久的居民
——岁月浏览万卷辞书
文字模糊，风华依旧

作者简介：

王法艇，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二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首届昭明文学大奖、光明日报“诗颂长征”二等奖、诗刊“歌咏新时代”全国二等奖、阜阳日报报系年度诗歌大赛第一名等各类大奖二十余次。